【主策瑜/瑜重生】千秋 第十六章 各为其主,惺惺难相惜 by仲夏夜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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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各为其主,惺惺难相惜

    路途并不长,待下得马车,被人引领着隐约走过几条回廊便入了内室,这时耳边传来几声压抑低沉的咳嗽,似乎随行的军士行了礼便自行退出,门扉轻声掩上。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毫无预警地匝起,待得片刻方停下,继而轻微的脚步声慢慢靠近,身后反绑的双手碰触到冰凉的物事,反应半天才想出那是手,只是人手怎能凉成这样?身后那人摸摸索索解了牛筋绳,然后蒙眼的黑布也悄然落下,周瑜静待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方游目四顾——

    冰簟银床、锦帐游香暖,翠帏罗幕、芭蕉上窗纱,不远处的窗前横着一方软榻,方才那人已走回去随意自如地坐了,看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岁左右,脸色却呈细致纯净的玉白色,只双颊显露出不正常的潮红,似有不足之症,他淡淡笑着对周瑜招手,举手投足间带着矜持风雅,指指近旁的坐塌示意客人坐下,周瑜疑惑地照做了。

    但见对方取过手边笔墨,下笔竟是风流不羁的行草:

    “如瑾似瑜,秀润天成。”

    男子将竹简反转过来、方便客人看,左手边的精致茶盏里淡淡的茶香飘了过来,细细品味,竟像是皇家贡茶的三清白眉,高贵典雅的厢房里暗香浮动,漫卷珠帘的轩窗外疏影横眉,周瑜忽然心中灵光甫现——想来能在丞相府里被宠信若此,这世上只得唯一,遂仿效男子拿起搁置在砚台上的纯血狼毫,在那竹简上续写道:

    “不及奉孝,豪杰群英。”

    周瑜看到对方脸上已等同默认的讶异笑魇,着实被事态诡异的发展吓了一跳,刚才本是试探性地猜想,毕竟在上一世里他并没有见过这个神秘的“鬼才”,却不想被自己猜中——这男子正是“腹内藏经史,胸中隐甲兵;运筹如范蠡,决策似陈平”的曹操帐下第一谋士——郭嘉。

    前世里,这个“鬼才”曾在曹操官渡之战时犹豫是否留兵许都以防江东孙策偷袭时进言:

    “策不足惧也,轻而无备,性急少谋,乃匹夫之勇耳,他日必死于小人之手。”

    也确是被他一语成偈。故而这一次周瑜远没有想到这个一直没有把江东放在眼里的军师祭酒竟会做出此等威逼利诱之事。

    暗暗思付方深深懊恼起来:怪只怪,这一世里平定江东做得太过迅猛和张扬,孙策又一改前世里的滥杀暴戾,所到之处民心仰颂、欢声遍野,利益出让的诱惑下江东世族亦诚心投靠,这才惊动了远在北方的这尊大佛,引起了他的足够警惕,动起了趁其羽翼未丰,尽早泯灭隐患的心思。

    郭嘉看到那规整方正的小楷,喜从心起,冁然笑将开来,摇铃唤来侍女,为客人看茶,示意将屋里的宫灯多点了几盏,复又在那竹简上写道:

    “嘉伤寒过重,以致失语,以笔墨代言,公瑾可开怀畅谈,不必拘谨。”

    周瑜微微侧首看着渐渐融进暮色里的漆柱雕檐,不忍打破这难得的静谧,只用笔回道:

    “如此,便好。”

    郭嘉也不勉强,转而清谈其他。

    几番言语下来,周瑜已渐渐明了,郭嘉这是怕自己命不久矣,在尽心竭力地为曹操网罗天下英才,而郭嘉也越发知晓了江东双璧的手足之情、君臣之义,这自己分外中意的文武双全少年郎注定是争取不过来了。

    略感失望之余,倒也不忍毁了他人誓约,更何况这少年顾念着自己病中伤怀、肯耐着性子用纸笔交谈,这份善解人意的温柔让人动容,兴味所致禁不住提出:

    “素闻公子精通音律,可愿与在下合奏一曲,得偿吾之所愿?”

    待得周瑜点头应允,便唤来侍女抱来七弦琴、玉箫,莹白枯瘦的手指轻抚过琴弦,竟是周瑜从未听过的曲调,轻快处豪不浮躁,沉郁处亦无凝滞,慷慨激昂中偏听得易水萧萧,茫然嗟怨里又饱含希冀不绝——不自觉间已玉箫在手,与之悠悠相和,箫声幽古琴音清扬,一时间那恍如世外桃源的花园里夜色隐隐、流水迢迢……

    董仲舒有言三纲五常: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

    郭嘉之于曹操、周瑜之于孙策,究其本源,君与相,便如夫与妻,为相者殚精竭虑,只为各自认定的君主付出一生,从无怨言也绝不背弃!

    一曲终了,郭嘉蹙眉凝神良久,得遇知音的欣喜难掩分道扬镳的失落,只可惜——百家争鸣的江山你我各为其主,烽火连绵的乱世终是不能并存……

    既是不能为我主所用,便只好,幽禁你一生了。

    谋划已定的军师祭酒眼神陡然凌厉,轻拍两下手掌,黑衣侍从鱼贯而入,一盏茶前还奉为上宾的少年重新沦为阶下囚,被绑缚了押出门去。

    门扉再度掩上的那一刻,周瑜看到郭嘉微启双唇,无声地低诉着一句话,深如寒潭的眸子里满布无力的惋惜和哀叹,周瑜努力分辨那口型,却是一声——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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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正逢天子寿辰,曹操在长乐宫里宴请群臣,长乐宫选址在许昌北门外,当时曹操奏请迁都时趁势将整个许昌扩建三倍,大殿上正丝竹声声、歌台暖响,独坐小皇帝右首的丞相听得惬意无比,端起玉盏一饮而尽,陪坐在他身边的曹家大公子曹丕慌忙亲自执壶替父亲将酒斟上。曹操眯眼端起那爵酒,正欲送入嘴中,只见其堂弟、偏将军曹仁从容近前、附耳禀告,说刘备在徐州被吕布打败,无处容身,来许都投奔曹操,现兵马已到许都城外,被他派兵围住,特来请示曹操处置,曹操听了但笑不语,对留与不留、杀与不杀间犹豫不决,略加沉吟,便让曹仁去请示自家军师——郭嘉。

    曹操令一旁侍从再加酒菜,不动声色装深沉等回信时,却见曹仁去而复返,这次却行色匆匆,脸色惶然,急急回道:“丞相,府里出了刺客,军师伤重!”

    曹操一听脸色剧变,拍案而起,亦顾不得殿前失仪不失仪,急急赶回府去。

    丞相府里灯火通明,侍卫、郎中、仆从慌张失措地来回走动,慌作一团。 

    曹操恨不得把宫中整个太医院都搬来,太医们进进出出、战战兢兢地望闻切脉,差点被坚守一旁的丞相大人瞪穿了,却反反复复只敢说一句:“心力衰弱、旧疾复发……宜好好调养……”

    曹丞相大骂一声“庸医”,将人都赶了出去,只独坐了床榻,默然不语。

    秋香色的纱帐层层挽起,锦绣枕上,人如霜雪。

    曹操几番欲伸出手去碰触那衾枕上的消瘦面庞,却硬是生生忍住,这个狂傲到自负的乱世枭雄,从不准许他的人生有半分纰漏,就连身不由己的感情,他都要牢牢把握。

    曹操心底百味陈杂地将手收回,却不觉出了神:帐下谋士众多,郭奉孝却只得唯一。

    这个比自己小15岁的体弱书生,初遇时尚在弱冠之年,却一语道破天下形势之要害和自己深埋心中的宏国伟志,十里长亭的第一面,清瘦俊朗的文弱少年虽貌不惊人,却有着一双世间罕有的清澈深邃的眼睛,他自信而清高,喜欢无拘无束、讨厌繁文缛节;喜欢仁人志士、讨厌庸才俗人;喜欢通宵畅谈、讨厌清早议事……这些年来,曹操清楚地一一记下他的喜恶习惯,为其改弦更张,宠他、信他、纵他、怜他,但却也更为清楚地不断告诫自己,郭奉孝是自己的谁。

    郭奉孝是自己得以纵横九州的必备谋士,郭奉孝是自己得以征战天下的天才军师,郭奉孝是自己得以安邦治国的股肱之臣,但,仅此而已。

    也只能——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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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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